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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謝書劍

九龍山歸來已經二日,旅途的勞頓消減後,細細體味,那份自然的山水之樂,卻時時縈繞心頭,決定學學王安石和歐陽修,把那份山水之樂,得之心而賦之文,也於是在緊張的高考後,終於又拿起筆,寫下如許文字。

我們要去的九龍山在丹陵縣境內,九龍山中有我們神往的竹林寺。剛到丹陵縣城,停車駐足,便有熱情的市民耐心地給我們介紹路線,讓我們這些遊客陡然升起對這裡的人和物莫名的好感。

離縣城21公里的九龍山並沒有想象的巍峨,繞山的金牛河也因為養鴨的緣故變得渾濁而且有些許臭味,讓剛下車的我們不覺有些失望。想象中的山總是與水相連,而這一條臭臭的河流,之於青城之岷江,之於峨眉之清音閣,確實差得太遠。記憶中東坡的詩句“水光瀲灩晴方好,山色空蒙雨亦奇”是用不上的了。但天氣正好,七月裡的這個星期六居然陰陰的,且有些微雨甜透眼臉,像極了《雨中登泰山》時的天氣。

我們且登山去。所謂“山不在高,有仙則名;水不在深,有龍則靈”。取名九龍山當是因了九座山峰而得名。那臭臭的金牛河中,不管深淺,我想是不會有龍的。金牛當也不會有,水牛倒有兩三頭,悠悠閑閑的悠遊著,閑看我們這些遠方的旅人。進山的路被一道鐵門把住,那裡居然就是竹林寺的入口處。一般的寺廟多在山之頂峰或者山之險要處,而竹林寺就閑閑的在山腳坐了下來。古時的得道高僧,多在深山修煉,為的是避開世人打攪,於是他們得道了,成了一代名僧。我猜想竹林寺的創立者是一個閑適的僧人,寺中並無他的記載,他因喜歡這裡的山水就住了下來。每天晨起觀水,暮聽急歸的鳥鳴。這樣詩意的棲居,他當是一名詩人。這樣的生活,當是我們這些城市擠壓的人向往的生活。我不覺有些喜歡這裡了。

竹林寺周圍是鬱鬱蔥蔥的水竹,竹林寺當因此得名。這些竹子雖無蜀南竹海之盛,也無大竹楠竹之挺,無成都望江公園竹園之奇,這些竹子,多是實用型的經濟竹,或旁逸斜出,或默默佇立,也自成風景。

行之於此,眼中滿是逼人的綠,間或有小小山泉相映,卻也濃淡相宜,讓人無由想起家鄉。我的家鄉大竹本以竹聞名,但那些修葺過的楠竹,卻總覺讓人為的東西破壞了自然的和諧。而這些竹子,一叢叢,一簇簇,就自然成了一處風景。大自然的美,於景、於人、於心,都霎時展現出來。

拾級而上,就是竹林寺了。室外的鐵籠中關著兩只猴子,一大一小,在籠中吱吱亂竄著。遠離了那些蒼翠的山,他們相依為命,卻又相互競爭。在寺外關著的兩個生命與寺中的普度眾生的信條,形成強烈對比,陡覺大煞風景。但細想,如把孤獨的兩只猴子放之於山,他們的運命又會如何呢?強大的人類和渺小的猴子在寥寥鈡聲中默默對峙,讓人想及生命,想及世間的人人事事,不覺陡生一股悲憫之情。同行友人和兩個孩子紛紛拿出食物喂養他們。於孩子,我想,新奇的成分為多;而於我們成人呢?我想,在寺前這逼人的一處籠子的存在,總讓人想及世事之艱,想及掙脫名利場的那份向往。且讓他們為了食物鬥去吧,大猴把小猴打得吱吱亂竄,我是看不下去了。

寺是簡單的寺,無報國寺之雄偉,無萬年寺之久遠,只獨獨的一通寺院。若無寺中的幾尊菩薩,幾十塊坐榻,以及傳統的“晨鐘暮鼓警醒世間名利客,佛號經聲喚回苦海迷路人”牌匾,是讓人想不起香火的。那份簡單的存在,讓人也無由內心靜穆下來,沉靜下來。在這裡喧囂不在,繁華不在,倒頗應和此時的心境:“竹林深處有人家”。人家嗎?但此刻這樣的詩句卻明明竄入腦海。

繞過竹林寺旁的小道,繞過寺院旁的墳墓,龍脊山中最著名的風景“通天坡”赫然就在眼前。說是通天坡,其實只是陡陡長長的一段石級,通天當不可能,但站在坡下,看幾乎垂直的長長的一段,心裡還是有些畏懼的。“後人抵前人足”,真有這樣的味道。我們正在遲疑,兩小兒已歡蹦跳躍地向上爬去,我們這些成年人只好緩緩向上了。

通天坡凡三百六十五級,我想這像極了我們的人生。我們的人生,每天都在爬坡,一級一級,艱難而幸福。一晃四十年,那個懵懂的少年也有了如許情懷,讓我們明白了人生的許多道理。兩個家庭的女人穿著高跟鞋居然也一級一級爬了上來。舒適的城市生活讓我們都變得富態了,而這一份辛苦,卻明明讓我們感受了許多許多。

兩小兒已在山頂歡呼了,我們不覺加快了腳步。終於站在了絕高處,遠山如黛,影影綽綽,近山蒼翠,鮮綠逼人。“一覽眾山小”,真是的。龍脊山雖無泰山之高,但看九龍俱在腳下,頓覺成就十足。我們在山頂大聲喊叫,群山相和,那奇妙的和聲,像交響樂。有個故事說,一個小孩心情不好,對群山說“我恨你們”,群山回應了同樣的語言,他更加生氣;後來智者告訴他把“我恨你們”改為“我愛你們”,保證不同。小孩應約,在群山的回應中懂得了許多道理。我們也在山頂喊著“我愛你們”、“我愛兒子”、“我愛老婆”等等,那一刻,群山都被我們感動了。

在現實的生活中,“我愛你”這樣的語言,我們往往說不出口。但在如此的環境,如此的氛圍,我們喊出來了,喊得真切,喊得自然。大自然讓我們褪去偽裝,還原了真實的自我。

下山的路變得輕松。由於少有人來,路上雜草叢生,落葉遍佈,兩小兒大呼小叫,倒更顯幽靜。匆行一段後,我們就到了龍脊山的龍脊之所在。名之龍脊,取其形也。由上往下觀之,真就有點像一條曲曲折折的脊背。

這裡立著幾塊碑,皆是前幾年眉山政界名人,如餘斌,鐘建初等。不過,聽朋友講,鐘建初已經因為貪污腐化被判刑14年。看他在龍脊山留的詩句“朋友,你見過龍嗎,你見過龍脊嗎?我看到了龍,我見到了真正龍的脊梁。”碑刻上的文字還栩栩如生,但世易時移。我不覺想起捐資助學,播撒仁義的田家炳先生寫的一首詩《碑》,錄於此,算是共勉。

有一種碑

它用石頭砌成

立在我們日日行走的路徑

它 成了風景

有一種碑

它砌滿了精神

立在我們每個人心裡

它 成了天平

天平不僅能權衡重量

也能衡量風景

更能衡量我們的內心

石頭砌成的碑

終有一天會風化

歸於煙塵

而立於人們心中的豐碑

則會與日月同輝

與天地共存

緊挨龍脊山的丞相灣,是南宋德才皆備,身居相位的李燾、李壁、李直父子三人,與龍脊山的鐘建初等人的碑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整個九龍山無人管理,野草叢生,枯枝遍野,而丞相灣幹乾淨凈,倒頗應和了我對碑的認識。

沿著下山的路向前,我們又回到通天坡,竹林寺,兩只猴子還在吱吱亂叫。兩個小時的山路下來,不覺有些累了。城市生活讓我們四體不勤,周末的這次遠足,讓我們想到許多許多。

在竹林寺門口,我們遇到用雞公車搬運樹木的僧人。小孩沒有見過雞公車,同遊友叫兩小兒一邊一個推著下山。兩小兒一路興奮得大呼小叫,引來路人羨慕的目光。而那份父愛,在那個陽光的午後,晾曬得如此純粹,那份簡單的快樂,那份沉甸甸的責任,讓陽光的漢子汗流浹背,而笑意卻寫滿慢慢蒼老的臉。

又見臭臭的金牛河。熱情的船夫讓我們放棄了步行。隆隆的機器轟鳴中,我們離九龍山漸行漸遠。再見了,九龍山;再見了,竹林寺!

回來的路上,我們去到農家買西瓜。孩子們滿是好奇,在西瓜地裡東挑西挑,而且在挑的西瓜上認真刻上自己的名字。於孩子,天然的農村是他們永遠的好奇;於我們,我想及家鄉,想及二十四節氣的農事,想及莊稼成熟過程中的一切細節。

有人說,旅遊是從一種喧囂走向另一種喧囂。九龍山的這次出遊,我卻收獲了一份寧靜,一份恬淡,一份感悟,一份心靈的濃淡相宜。

聽丹棱的學生講,九龍山上還有著名的“一線天”等風景。這次無緣錯過,不知哪年才會故地重遊。唉!

【作者寄語】:

謝書劍,畢業於四川師范大學,現任眉山中學教師。寫最直接、最樸素的文字,讓這些文字看牢內心,記得故鄉。自認為寫東西情感最重要,歷史專業出身,不受文法困囿,倒也收獲了一點自認為有情感的東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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